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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信，先看落款，果然是娘家舅舅所写，从头读来，凤哥儿有些想发笑。舅舅说，王熙凤母亲的娘家势微，轻易不敢上门走动，如今她就要嫁人了，就是对着死去的妹妹看，也是要厚着脸皮上一次门的。希望他们兄弟莫怪舅舅来得晚了。凤哥儿早侧面打听过王熙凤母亲家的情况，听“哥哥”王仁的意思是，当初母亲去世，这个所谓舅舅待他们甚为凉薄，一点照拂的意思都没有，就是去了他们府上，下人们也是多有怠慢。他们当初也只是碍着叔父，不曾也不敢对他们兄妹如何，若是没得叔父，他们兄妹大约也不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哥哥这话说得不错，毋须挂怀。”凤哥儿笑道，顺手收了信，信旧装好了递给安儿，“帮我收着吧。”

“姑娘瞧着搁哪好？”安儿一脸为难，平日里凤哥儿并未跟人有书信往来，所以也没有专门装这些东西的锦盒，一时之间，安儿也不知放哪里才好。

“不拘哪里，找个锦盒收着罢，往后少不得还有这类东西的，你去边上小库房里翻上一翻就是。”凤哥儿倚在榻上，随手捏着腕上的玉镯，思考着这件事儿有可能神展开来的情景。

“姑娘。”平儿一撩帘子进了屋子。

“柳儿怎么说？”凤哥儿侧支着身子问。

“哼！”平儿语气虽然不虞，脸上倒是笑着的，“柳儿说信是舅母交给夫人，请夫人转交给仁大爷的，仁大爷看过之后并不曾说什么，只说请夫人转给姑娘看看，顺带的说了那句话。”

“噢……”凤哥儿猜测着，这一招到底是舅母还是舅舅想出来的，想了一会儿方觉心中有数，吩咐了平儿打水来洗漱，早早歇下了。

明天就要嫁去贾府了，凤哥儿在床上折腾了半宿，一会儿期待，一会儿害怕，一会儿伤感，到最后实在挨不住困，这才沉沉睡了过去。平儿安儿唤她起床的时候，凤哥儿觉得才眯了一小会儿，可是喜娘早在外间候着了，只能强睁着眼，任凭她们折腾。

“姑娘，一会子会有点痛，忍忍就好了。”

半天凤哥儿才回过神来，看着正对自己举起的细绳，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最后只好拧了眉头道，“好吧，嬷嬷尽管施为好了。”

“还请姑娘把眉头打开，今儿是姑娘的大日子，可不兴拧着眉着。”嬷嬷，你这是让我痛并快乐着？凤哥儿颤微微的放松表情，干脆闭上眼，她一看这线就怕。

“嗤……”耳旁响起一声清脆的笑，“母亲，你看凤姐姐。”

“兰姐儿，快回来，莫扰了嬷嬷给你凤姐姐上装。”

凤哥儿睁眼看是费氏和兰姐儿，忙不迭的叫人，“婶娘来了，快坐。平儿，快去泡茶。”

费氏挥着手，“行了，平儿替你们姑娘收拾着，柳儿你去倒两杯热茶来。”说完又向着凤哥儿细细打量，“嗯，咱们王家的姑娘，便是走到哪里这光彩都盖不住的，兰姐儿来，看看咱们的新娘子！”

“凤姐姐真美，若我是男子，定要娶个像姐姐一般的美人回家当媳妇。不知道今儿姐夫见到风姐姐这般模样，会是个什么情境？”兰姐儿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凤哥儿，一边儿感叹，一边儿逗趣。

凤哥儿扑哧笑开，“能怎么样，还能吃了不成？咱们兰姐儿还能比我差了不成？你别顾着淘气，再过两年要相看人家了，姐姐一定帮你好好参谋参谋。”

兰姐儿到底面皮薄，被凤哥儿一番话笑得脸红似血，扯了婶娘的袖子伤势要打。“娘，你看姐姐，还这么没羞没臊的瞎贫，你快打她。”

凤哥儿咧嘴要笑，“姑娘且别笑了，让老妈子把妆上好了罢，可别误了时辰，一会儿就得来人催妆了。”

婶娘扯了兰姐儿到身边，“快别闹你姐姐了，时间可紧着呢。凤哥儿听喜娘嬷嬷的话，咱们先到前厅去。”

“好。”凤哥儿还想点头的，可是喜娘嬷嬷的眼神太可怕了，只好僵着脸，说了声好，就随她们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哥儿困得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喜娘一声，“好了！来人，给姑娘换装。”接着就被人掺了起来，一层一层的加着衣服，披了盖头扶着去前厅拜别亲长。这中间凤哥儿只喝了几小口燕窝粥，就被喜娘拦住，说新娘子不方便，不能多进。

被喜娘半拖半掺的带到前厅，已是热门非凡，又被带着叩拜之后，手被人握住，凤哥儿下意识的想掀盖头，双手动弹不得，又想起喜娘的叮嘱，只好作罢。“凤哥儿，今日起你便是贾家妇，切记要孝顺公婆，友爱弟妹，万事以贾家为重才是。”

“凤哥儿，你今日大喜，婶娘与你叔父实是高兴得不得了，总算不负兄嫂所托，你在我膝下一十二年，婶娘疼你如已出，你也着实乖巧贴心，今日嫁去贾府，婶娘心里实在不舍……”婶娘声音有些哽咽，终是说不下去了。

凤哥儿心里一酸，“婶娘，叔父……”盈盈拜下，“凤儿多谢叔父婶娘十多年来精心教养，凤儿方得今天模样，凤儿此去嫁作他人妇，万望叔父婶娘多多保重，莫要让凤儿忧心难过。”说罢依着方才兰姐儿和哥哥王仁的方向行了一礼，“凤儿去后，叔父面前只得哥哥和三位妹妹，凤儿先行谢过哥哥和妹妹们，往后便请哥哥和妹妹担了凤儿的一份，凤儿定时时铭记在心。”

“妹妹……”

“凤姐姐……”

再不舍，也要出门。

拜别亲长，辞职兄妹，拜谢了南嬷嬷与钱嬷嬷，凤哥儿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外头，“吉时已到，请新人上轿！”便被嬷嬷掺起，面前一个半蹲着的，不算高大的背脊，“妹妹，我来背你出门。”

凤哥儿轻轻上伏上去，这是自己的婚礼，这么似梦非梦，却又有如此真实的温暖。“哥哥。”

上了轿，眼前一暗，轿帘被放下，凤哥儿忍不住流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轿子落了地，帘子被掀起，透过盖头隐隐看到一双藏青色的男靴在自己面前，凤哥儿心跳如雷，被饿得狠了，头也有些昏沉，机械的行礼之后便被送入洞房。

“新郎用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下一刻凤哥儿头上的喜帕被人挑起，对于突如其来的光亮，她有些微微的不适，一时无法聚焦。只听周围一片嘻笑声，忙垂了眼帘收敛心神，装作怯怯的样子，轻轻挑了眼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星眉剑目，神采飞扬，一身大红的喜服，衬得人愈发的英气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