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皎皎明月（2/2）

乞丐抬着眸子望他，那双眼睛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他硬是看到了一丝不耐烦。

呦呵，还敢不耐烦啊？真厉害。

从老瞎子那儿受的窝囊气似乎能找着地方发泄了，少年嘴角一弯，不怀好意的从怀里拿出荷包打开，把里面的铜板全倒在手心里，就那么大剌剌的摊开在乞丐面前。

“想不想要？”他弯下腰，笑眯眯的问。

乞丐一愣，不是为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把财外露在一个他面前，而是为了那双笑弯了的眼睛还有不经意勾起却像是被无边春色渲染过的唇角。

乞丐没读过书，搜遍了脑子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形容词。

就觉得，这人一笑，刚才还灰蒙蒙的天都亮堂了起来，眼前炸起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噼里啪啦猝不及防就一通乱炸。

“钱都不要？”少年丝毫不知他在想什么，讶然的把铜板收了回去，越发兴致盎然了，那染过春色的唇角上翘，“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少年说这话时眸子转了转，满满的不怀好意，轻易就能看出来，可就跟世人口中的妖精般，就算知道是不好的还是让人无法拒绝。

乞丐张着嘴，说不出话。

苏禾卿仔细打量了他两秒，见他还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啧了一声直起身，自顾自下了结论，“原来是个傻的，怪不得钱都不要。”

“没意思没意思。”他伸了个懒腰，扬长而去。

乞丐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这条长街上，没来由的觉得难受，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才低头用指甲扣着地上的砖。

声音弱的几不可闻，“不是傻的。”

逗了一通那乞丐，虽说并没有什么卵用，但郁闷的心情总算抒发了一点。

街上的店铺也一家家开门了，他还没琢磨好先去买什么老远就跑过来一个肉球，小胖子的身躯真的太显眼了，一个抵两个，还喜欢穿鲜色的衣裳，张扬的不得了。

那小胖子一看就是冲着他来的，他默默瞅着小胖子越来越近的步伐，终于在他快挨近他的时候往旁边挪了一步。

开玩笑，被那身躯撞一下他都能起飞了，还修什么仙直接上天了。

小胖子本来也没想撞上去，硬生生摩擦着停下来，一只手搭在少年肩上低低喘着粗气，“苏，禾卿，不好了，那个跟你一起的人…”

他也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来这龙溪镇几个月了，他也观察了他们几个月，也没听苏禾卿叫过那人一声爹，都是老瞎子老瞎子的叫。

少年一怔，反应过来手已经拽住了小胖子，身体快过脑子，“你说什么？”

“哪里，哪里…你去看吧。”小胖子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难得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一时半会好不了，抬起胖嘟嘟的肉手给他指了他来时的方向。

苏禾卿想都没想就朝着那儿跑了过去，他几乎用了全力，眼前都是虚的，风在耳边呼啸，也就一条长街的距离，隔着地方远远就停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是他出来的太早街上才没人的，竟不想全聚在了这里。

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圈，将里面的人挡的严严实实，苏禾卿用力扒开两个人，乍然被人从后面扒开，那两个人都不乐意，其中一个更是张嘴就骂。

“挤什么挤！几辈子没见过…”他话音一顿，除了面前这个人太吓人，眼眶红红的，唇抿的紧紧的，还因为他认出了这个人和里面那个人是一起的。

他戳戳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回过头还没开骂就学着他的样子碰前面的人，就这么一个戳一个，竟然给让出了一条路。

苏禾卿握紧腰间别着的剑，那其实真的是把很廉价的剑，如果跟那些真正修仙之人对起来的话估计就是菜刀对萝卜的差距。

“师妹，你的碧海珠恐怕真的不在这人身上，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周扬安抚的对江盈道，俊逸的眉眼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那人，眼里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轻蔑。

江盈轻咬下唇，满脸不甘，“不是他还能是谁？那碧海珠可是师傅在我生辰时送我的法宝，那本破剑决都在，碧海珠肯定也在，师兄我们再找找吧。”

“师妹，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几个师兄都帮你搜了身，真的不在这人身上。”许静站出来说了一句，脸上隐隐有些许不耐。

她早看这小师妹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是整个宗门最小的还是执剑长老的女儿就骄纵肆意，这次龙溪镇之行本来是没有她的，硬是厚着脸皮跟了出来。

跟出来也就罢了，还一天到晚事多的不行，大晚上把他们闹起来说是东西丢了，害得他们浪费了一个追踪符找到这人，结果只在他身上搜出来一本剑诀，那什么碧海珠更是影子都没有。

他们这边还拿不定主意，忽见一身旧白衣脸戴狐狸面具的少年从他们身旁走过，一步步走到那倒在血泊里的人。

苏禾卿颤抖着手轻轻扶起老瞎子，地上全是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他脑子嗡嗡的响，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跟天崩地裂了一般。

老瞎子的面上没什么伤，应该是伤在了内里，他唇被血染的鲜红，下巴、衣服上全是血，就那么从他嘴里跟自来水似的流出来，苏禾卿捂住他的嘴，横眉冷对、恶声恶气的，“不准流，听到没有？不准流！”

老瞎子睫毛颤了颤，大概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看到苏禾卿还好心情的扯了扯嘴角，“好，不流。”

他一说话那血就泊泊的流出来，苏禾卿捂嘴的手都在颤抖，眼眶红通通的，“你别说了，别说话了…给我坚持住了，行吗？”

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往下就看见他怀里竟然还抱着那把剑诀，那瞬间真的头皮一麻，眼泪不知怎么就下来了，一颗一颗比珍珠都好看。

他抱着老瞎子的手都在用力，胸腔起伏不定，对着老瞎子的耳朵就是一阵怒吼，“你踏马是不是脑子有坑！你把这破剑诀给他们不就行了吗？你死抱着干嘛？拿去给你在地底下练吗？”

该是无比霸气的话，被少年这么哭的惨兮兮的说出就一点都不霸气了，只徒增可怜。

老瞎子看着苏禾卿眼眶里刷刷流出来的东西都快吓傻了，这人不适合哭，他长得太好了，哪里都好，他皱皱眉你都会觉得难受，更别提哭了，心都要碎成两半了。

他缓缓抬起手在少年脸上抹着，想把那惹人心疼的玩意擦掉，那双手不经意就把面具碰落了，嘭的一声，周围一片吸气声。

可他们依然只看见了一片侧脸，少年低着头，吝啬的很。

那是一张怎样的侧脸呢？

有如江海翻涌、大河奔流、万花凋谢、云卷云舒……霎那间，那心田就涌上一抹甜。

比那皎皎明月还要清冷俊逸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