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完结章 ：答应她的全部要求，哪怕是她想同你一起共赴黄泉（3）（1/2）

六岁那场祸事，不止是频频心中抹不掉的伤疤，也是夫人的心病。那是她头次将年幼的频频留在家中，带老爷出门游玩。

谁能料到，会有山贼袭击府，掳走了频频，带着她一路南下。六岁大的女娃，一连十来天被蒙着眼睛，瞧不见一点光亮，不能喊，不能哭。

在粗俗狠戾的辱骂中，在将要被当东西卖掉的恐惧中，频频开始安静，沉默，眼神死寂。种种经历在她心里落下了恐怖的阴影，等到夫人来救她时，她便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神空洞的吓人褴。

被接回了家，经过爹娘长时间的精心呵护和大夫的细心医治，她虽慢慢好了起来，却再也没笑过，整日板个木头脸，饶是心中再难过，她也没哭出来过。

大了以后，她便知晓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可她也不太难过，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哪怕整个京城都流言乱飞，她也未动过怒鲎。

然而，家父母却始终觉着愧疚，又怕刺激她，遂从不提起此事。而，时至今日，夫人在弥留之际提出这样的要求，无异是将频频逼到绝处，让她再无退路，从而置之死地而后生。

“娘亲，娘亲，换一个好不好？”频频挣脱开裴公子，挪着膝盖扑过去，搂住她娘的胳膊哀求，“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除了这个，除了这个，我，我……”

娘亲……

这是生她养她疼她的至亲之人呐……

她却一声都哭不出来……

“频丫头，我十月怀胎生下你，是我给了你生命，如今我要死了，当不起你一声哭吗！这么多年来，我辛辛苦苦将你抚养成人，当不起你一声哭吗！”夫人厉眸豁然睁开，她使出全身力气甩开她的手，想要起身，却一个不慎，从躺椅上翻了下来，老爷慌地去捞，正好将她圈在怀里。

夜空烟火绚烂，满城白雪之中，家家团圆，户户平安，府的走廊下下人们以头磕地，恭谨有序，星光洒在地上，雪亮一片。隔着一张躺椅，频频摇头后退，抵上了裴公子温厚的胸膛，她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娘亲，别这样，别这样逼我……”

“逼你？频丫头，你觉着我是在逼你？”夫人坐在雪地里，浑身无力得靠着老爷，说出来的话却力道十足，字字清楚，句句在理，无一不在冲击着频频脆弱的神经，“我要死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也许过一会儿，我就没气了，你再怎么喊我，我都不会理你了。”

“频丫头，你知道什么是人之将死么？来，抬眼瞧瞧娘，瞧瞧娘这幅样子。”夫人微微笑了，而频频已经用手捂住了耳朵，缩成了一团，她禁闭双眼，神色痛苦。裴公子抱着她，心疼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可他不能阻止。

“其实，死也很正常，娘病了这么久，也该去了。可你还活着啊。”夫人挥掉老爷伸过来捂住她嘴的手，喘着气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娘一去，你就成没娘的孩子了。哪天你想娘了，就只能去墓地瞧一眼，隔着土堆，隔着棺材，娘就躺在里面，嗯，也许成了一堆白骨，当然，白骨不会喊你频丫头……”

“娘！可以了！可以了！”裴公子见频频被刺激得眼神涣散，精神颓败，心被拳头捶似的疼着。他将频频结结实实禁锢到他怀里，朝夫人不住地磕头，“她会不会哭无所谓，笑不笑都成，只要她不嫌弃我，我就疼她一辈子，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又开始下雪了，一片，两片，三片，似鹅毛般大，纷纷扬扬，落满了院子。他将头埋在雪地里，拱起的身下，频频安静了下来，几瓣雪落在她眼里，转瞬融化，凝成水珠般，缓缓从眼角滑落。

周围静默，高矗的围墙似乎隔绝了一切，不过片刻，她从裴公子怀里滚出来，泪流满面的那一刹那，一声凄厉哀绝的痛哭从她嘴里崩了出来，“娘亲……”

雪下大了，铺天盖地，汹涌如潮，躺椅上很快积满了白色，夫人唇边最后溢出了一丝笑，满足得阖上了眼，老爷侧头吻上她的脸颊，她呢喃了一声，“臣袖……”

臣袖，我死之后，你不要哭，也不要怕。

你要好好活着。

老爷手指摩挲上她的鼻尖，板过她的脸颊与她鼻尖相贴，耳鬓厮磨。